厨房里飘来的番茄酸香混杂着肉馅的鲜味，把空调房里无精打采的小张勾得直咽口水。她踮起脚往砂锅里瞧，金灿灿的油面筋在红汤中浮浮沉沉，活像一群吃饱喝足的小胖子。这场景让她想起小时候弄堂口卖的油面筋塞肉，阿婆总说：“囡囡要多吃两个，这东西比肉包子还实在！”
油面筋这物件确实奇妙，看着憨厚，肚子里却全是花样。小张拿筷子尖在球面上戳洞时，能听见 “噗” 的轻响，像是在给气球放气。调好的肉馅挤进去时，面筋壳子还会发出满足的 “咕叽” 声。有一回她塞得太满，煮的时候有个面筋突然在锅里 “砰” 地炸开，肉馅像烟花一样在番茄汤里散开，反倒成了意外的惊喜。
要说这锅汤的美妙之处，全在那三斤番茄熬出的浓稠里。菜场王婶教过她诀窍：“挑番茄要选手感沉的，屁股带星星纹的，这种沙瓤多。” 果然，炒着炒着就泛起红沙，再加一勺番茄酱，酸味立刻有了层次 —— 新鲜番茄是带着阳光气息的鲜酸，番茄酱则是陈酿般的醇酸。隔壁李哥闻到味儿扒在窗台上喊：“妹子又做神仙汤呢？这酸香能把十里外的馋虫都招来！”
砂锅里的配菜从来没有定规。上周放的是吸饱汤汁的冻豆腐，这周换成了打着小卷的千张结。丝瓜切滚刀块最妙，煮到半透明时挂着红汤颤巍巍的，活像翡翠裹了糖衣。鹌鹑蛋得提前煎出虎皮，咬开才发现是 “套娃”—— 虎皮纹里藏着溏心。最绝的是临出锅前撒的那把鸡毛菜，青翠的叶子往红汤里一放，活脱脱是荷花钻出晚霞。
勾芡可是门手艺。小张第一次做时水淀粉倒猛了，整锅汤稠得像芝麻糊。现在她学会了转着圈淋芡汁，勺子划过的痕迹慢慢弥合，汤汁就裹上了琉璃般的光泽。这时候把砂锅往隔热垫上一放，汤汁还在咕嘟咕嘟冒泡，油面筋早已吸饱了精华，用筷子一夹直颤悠，比果冻还娇弱。
吃这菜得配东北五常米，雪白的饭粒浇上红汤，瞬间染成晚霞色。小张的男朋友总笑她：“别人吃饭用碗，你吃饭用盆。” 那可不，酸鲜的番茄汤能让人吃下三碗饭，肉馅里的马蹄粒又脆又甜，嚼着嚼着就发现砂锅见了底。有一次她尝试往汤里加了点海南黄灯笼椒，结果两口下去额头冒汗，嘴巴却停不下来，活像着了魔。
三伏天的傍晚，蝉鸣声中飘着这锅热腾腾的乱炖。空调的冷气混着食物的热气在玻璃上凝出水珠，顺着窗框往下流。小张捧着饭碗突然想起奶奶的话：“夏天出汗才痛快，以热制热是老祖宗的智慧。” 砂锅里的油面筋鼓着肚子，仿佛在应和：“就是就是，吃饱了才有力气出汗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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