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冰城饺子江湖三十八载烟火里的滚烫人生》

“大兄弟,这饺子皮擀得都能照见人影喽!” 建都饺子馆的老爷子把面团摔得啪啪作响,案板上的面粉像初雪般扬起。他老伴正将炖得颤巍巍的猪手往青花瓷盘里摆放,油花在酱色的肉皮上滋滋跳动。三十八年了,这栋位于建成头道街的老居民楼里,每天清晨五点,茴香馅的香气总会准时飘出,馋得楼上王婶家的小孙子趴在窗台直咽口水。

淮河路的夜色中,弥漫着酸菜油梭子的焦香。司法厅对面的大篷车亮着暖黄的灯泡,穿花围裙的大姐手指翻飞,案板上十八个元宝似的饺子,三分钟就能列队下锅。“香菜馅的得趁热吃!” 常来的出租车司机老张蹲在马路牙子上,哈着白气往嘴里送饺子,烫得直嗦嘴也舍不得放慢速度。那辆改装三轮车,在风雨中摆了二十三个冬天,车把手上挂着的 “昼夜营业” 木牌都包了浆。

长春街 59 号的霓虹灯管缺了两个字,“靓靓饺子馆” 变成了 “青青饺子馆”。摇滚乐手们用马克笔在消防栓上签的名字,早被油烟熏得模糊不清,唯独冰柜上那张二手玫瑰的合影,被擦得锃亮。老板抻着脖子朝后厨喊:“西红柿鸡蛋馅的再下两盖帘!” 后窗根儿蹲着几个等位的大学生,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们冻得通红的鼻尖。

农大食堂的玻璃窗结着冰花,穿白大褂的阿姨舀起一勺玉米粒饺子馅,金黄的嫩尖儿从面皮里探出来。三块钱一盘的年代早已过去,可学生们还是习惯用饭卡 “滴” 一声换顿热乎饭。饺子园西窗口总排着长队,毕业十年的校友回校,必定要揣走两斤番茄馅冻饺,顺带捎上两罐用搪瓷盆装的酸奶。

道外江沿儿的塑料棚被西北风吹得哗啦响,沿江饺子馆的老板娘攥着血肠刀站在风口。“老刘家肘子得配蒜泥!” 穿貂皮的大哥跺着脚催菜,棚里的划拳声震得简易灯泡直晃。后厨铁锅沿儿上摞着七八个饺子盖帘,最底下那层是给常客留的酸菜油渣馅 —— 这是松花江开化时,老渔民们最惦记的滋味。

这些藏在犄角旮旯的老味道,像哈尔滨中央大街的石子路,被岁月磨得发亮。新派饺子馆推出榴莲芝士馅,水晶饺子皮里包着马卡龙色的馅料,精致得让人不敢下筷子。可老食客们就认准居民楼里沾着面粉的搪瓷盆,就稀罕那口煮破了皮也不怕露馅的实在劲儿。农大饺子园的玉米粒还带着棒子芯的甜香,建都的猪手依旧炖得用筷子一挑就脱骨,这些几十年不变的功夫,比任何米其林星星都金贵。

松花江的冰排咔咔作响时,大篷车饺子摊的煤炉子总会多添两块蜂窝煤。穿貂绒的姑娘和套旧棉袄的老汉挤在条凳上,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交融。那些被酱油渍浸透的折叠木桌,那些缺口却烫手的粗瓷大碗,还有包饺子大姐虎口处常年沾着的韭菜叶 —— 这些才是哈尔滨冬天里,最滚烫的市井画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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